陈栀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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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然】烟酒玫瑰56

从地牢出来之后井然便想办法联系了徐立文,不曾想这人竟乔装成送菜的,堂而皇之进入林府。某种程度上井然很佩服。

他们在后门搬卸东西,井然默不作声凑过去,徐立文发现他,极其热情迎上来。

“老板!今天我们送来的可都是新鲜货!”

活脱脱商人的油滑嘴脸。

这可比当初他和沈巍扮样子跑出去像多了,伪装术,神奇。

徐立文从衣襟里掏出本册子,在他面前摊开,才压低嗓子,变回原本的声音。

“联系我想做甚。”徐立文飞速问话。

井然听出那声音里带些隐约的烦闷和暴躁。

“什么事不顺心。”

“能有什么,也就是被炸了两个据点,又被抢了一处弹药补给。”

“可知道是何人?”

“你的姘头。”

井然稍扬眉,“你指的是哪个?”

闻言徐立文面色颇为难看,手紧攥着册子。

“沈巍。”

“啊沈巍,”井然自己都没察觉笑了下,“他查到你了?”

“暂时没有。他从清瑞号这事一路顺藤摸瓜,竟真让他查到了。虽然人都已经提前撤离,但保不齐会一直摸到哪里去。好好两个据点,他居然给我转手就倒卖出去,藏在地窖的弹药武器也全部被洗劫一空,转头又推到山头的土匪身上,要不是我的人亲眼目睹……”徐立文说着,攥紧了拳头。
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“三天前。”

算算时间,差不多是沈巍刚被他“肘击”后,井然沉默一瞬。

看来沈巍是真不高兴。

“那你还敢来,别连累我。”井然说,微用力扯过册子,“我还不想现在被发现和你们,和你有勾结。”

徐立文瞥他一眼,伸手夺过来,随手指着上面,声音拔高几度:“别啊老板,听我给您介绍。”

“勾结。”徐立文咬牙吐出来,冷笑一声,似是不满这两个字眼。

“贼船已经上了,后悔也来不及。我既然敢来,那就证明我有把握。沈巍能查到那两个据点我不意外,但要是再想查出些什么,没那么容易,所以别想着他能查到你母亲在哪里。你母亲现在很好,不用担心,我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,抓她也不是我本意,对她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,不曾亏待。”

“我谢谢你。”

“倒也担不上你的谢。”徐立文扯起嘴角,极轻叹口气,“于你我也是利用,事情结束,井然,你我都能解脱。”

最初以为徐立文是幕后作乱的人,井然要去见面时心里七上八下,但揣把小刀也敢“单刀赴宴”。怕是真怕,敢也是真敢。如今看到徐立文的模样,都是难言之隐。井然想,人活于世,大多不过身不由己四字。

“哦没关系,我也不是真心谢你。”井然补上一句。

徐立文瞥他一眼,继续说,“据点被端,我本不负责,只是差点被沈巍算计。”

这人端了据点不说,竟把责任推到山头的土匪身上,要不是他的人亲眼目睹,还真要被骗去找匪头子算账。本来之前就推了清瑞号的锅给那群土匪,再有此事,他们免不得会大打出手。说到这里,徐立文气得不行。

“姓沈的都没好东西?”徐立文说得极快,但井然还是抓出一句话来,“你还见过其他姓沈的?”

徐立文微滞,手指自册子上收回,将册子合起来朝井然笑,“有问题?姓沈的我见得可多,但确是不凑巧,都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“你俩好好抬!箱子都要落地了!”

徐立文抬腿往前走,高声斥了几句,又稍稍转过身子,视线仍是盯着来回的工人。

“你找我来所为何事?赶紧,再等会儿东西就卸完了。”

井然蹙起眉,在心里默默将徐立文的话画上重点,他的反应存疑。

“我记得之前报纸上登过清瑞号遇袭,那是你的手笔吧,目的就是让我看见。”

“没错。”

“这么说你们控制了龙城的报社?”

“控制谈不上,只是及时送去新闻罢了。第一手的新闻,加上赞助的资金,他们没有不发的道理。况且印发传单不难,报社出刊只是造势。”

这种东西不似其他,一旦传出风声,燎原大火,哪能轻易扑灭。

“既如此,我要你再刊登一则——”井然压下声音,“罗浮生入地牢,不日送审斩立决。”

徐立文拧起眉毛,没急着回应。井然静静等待几秒,才听徐立文说:“此事有些麻烦。”他说着又看向井然,后者表情十分平静,“我可以听听你这么做的理由。”

“罗勤耕不知所踪,迟瑞因此被沈巍要挟,他无法确定罗勤耕究竟在不在沈巍手里,他不敢赌,那么我就来帮他赌。我们就赌罗勤耕会不会看到这则新闻,沈巍会不会无动于衷……”

徐立文没做回应,只是点点头,示意自己清楚。那边也差不多卸完货,徐立文便拎着册子去管家那里结账。

这趟走之后,和徐立文再没有联系。


在等待消息这段时间,井然过了几天清闲日子,整日在家里拉琴做画,与林楠笙之间也不似从前剑拔弩张。时不时兴子上来,还请林楠笙听他新作的曲子,正常得简直闻所未闻,反倒让林楠笙有些害怕,得空就会陪在井然身边,生怕这只是狂风暴雨前的沉寂。

井然知道林楠笙也查到那两个据点去了,动作比沈巍慢一步,地方还是那个地方,里面的人却已经换了好几轮,只剩下没用的壳子。

林楠笙看得出人已经撤离,他和沈巍的线索都断在这个地方,只能再谋其路。井然知道不是徐立文的原因,而是身后那人,那个神秘人始终未曾露面。对此了解少之又少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踏实,像是迷雾行船,始终看不清。

林楠笙还说,虽然线索在这里中断,但至少能借此判断白亚茹还活着,让他放心,一定会找到。井然没有多言,点点头。

林楠笙以为他还因此愁心,自觉愧疚心疼。只要井然说需要什么,立刻就去办妥,效率飞速。中午晚上若是回家,还顺路捎带吃食回家,有时是些西洋菜,有时是小蛋糕,生煎什么的,没有一样重复。

之后井然终于借着换琴的名头溜出来。虽然还是有人跟着,但总归比之前自由得多。

不是别的,实在是林楠笙担心他的安全。那场爆炸后林楠笙已经怀疑上迟瑞,便暗中调查,他要搞清楚迟瑞究竟要做什么。

自那起和迟瑞也矛盾频发,司里上上下下都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,不禁开始怀疑这对叔侄有了利益冲突,盘算着司里是否会出现权利更迭……

井然大多听副官说的。

他几乎快成了井然的专属保镖,井然但凡要出去做些什么,都是副官送去,来来回回免不得听他说些话。林楠笙对他尚有隐瞒,他并不完全知晓。虽然能察出异样的感觉,但对于林楠笙和迟瑞之间确是无计可施。他越愁就越合井然心意,井然每回不厌其烦说些熨帖话,副官很受用,说得愈发多。

副官方才还不同意他出来,司里传来信让回去,左右为难,井然便说自己可以乔装。副官想了想,拎来门口和井然身形相似的卫兵,让他作上井然的打扮,井然则换上粗麻衣服。

两人站在一起,草草看过去,井然低着头,完全注意不到他。看着井然俯身整理衣服,怎么都不舒服的样子,副官这才笑了下,目送井然和卫兵坐上车。

到了百货商店,井然让卫兵待在这里,自己进去。卫兵不同意,井然便劝他,自己这幅样子便于行动,他这个“少爷”应该好好待着,出去反而容易露馅。井然东拉西扯,说得卫兵不知如何反驳,又拿这人没招,只好让他快去快回。

井然满口答应,到商店里头,才略微松了口气。商店里沸沸扬扬,人与人的气息混一起,不太好闻,井然原本不怎么喜欢喧闹的时刻,可这时瞧见,只觉畅快。

上一次来还是和林楠笙,那时林楠笙给他戴上眼镜,看着他想徐立文,他们“大打出手”,互相捅对方。

楼的布局已经变了,和以前完全不同,估计是重新修葺过,橱窗柜台排布更清晰,简单来说,也就是让人更有消费的欲望。

井然抬起头环顾起四周,看着陌生的环境,过去在这里的记忆渐渐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冲淡。本想直接去二楼找琴,却在一楼看见卖糕点的橱窗。

抿抿唇,没多纠结就走了过去。

卖糕点的是位姑娘,烫着时下流行的小波浪卷发,嘴巴涂得红润。她看见凑上来的井然,判断出对方应该是做工的小厮,但这张脸却怎么瞧都不像,过于好看。

她在剧院里打过工,要论起来,这人比里面的演员还要漂亮。她撑起身子,咯咯笑起来,“小哥想要什么?”

井然目光黏在玻璃后的糕点上,瞧得认真,手依次指过架子二层的几样,“这些,都给我包上一份。”

姑娘应好,拿出纸袋全都装上,利落推到井然面前,“两块大洋。”

井然边伸手去拿边摸口袋,随即意识到自己穿的这破衣裳哪里有钱。又想起原来的衣服也没钱啊,浑身上下值钱的只有那块表,之前还被他拿去打点人。井然有那么一刻的后悔,抬眼看向姑娘,露出个欲作商讨的笑。

姑娘眼睛转了转,像是意识到井然钱包的窘迫,但也没说什么,等着井然开口。

“是否能记在林家的账上。”井然说,有些难为情,顿了一秒,想起自己现在就是林家的“佣人”,便理直气壮起来,添上一句,“军政司林楠笙。”

“赊账?”姑娘笑了笑,“虽然我很想帮你忙,但是不可以。我们老板说过不能这样,账目必须方面算清,不搞钱权那套,管你是谁都不能。”

“特别是军政司。”她补充说。

林楠笙竟也不管用,井然心想,可是他的糕点!他正思索要不要回头找卫兵他们拿钱,身旁响起熟悉的嗓音。

“我替他给。”

井然心头微滞,转过来果不其然就是沈巍的脸。

“老……”姑娘想说话,沈巍抬手敲柜台打断她,“记在我的账上。”

“好。”姑娘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,转身去后边柜台上写东西去了。不是不能赊账吗,井然刚想转头问沈巍,结果这人倒走了,看着不快却一下子陷入人群失去踪迹。

井然抓过纸袋,四处看了看,终于在人群边缘寻见沈巍的身影。

为什么要追上去呢,井然也不知道。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拉住了沈巍,拉这人的动作实在太娴熟,像是做过很多遍。

后者回头,先是看向自己拽他衣角的手,再抬起来看他的脸。

“怎么穿成这个样子。”相顾无言,还是沈巍先开的口。

井然松开手,退后了一步。

“我……出来看看。”

沈巍定定瞧着他,忽而抬脚往前走了一步,吓得井然直往后退,背顶到柱子,才意识到他追着沈巍已经来到商店的角落,上二层的楼梯遮挡着,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他们。

“这么怕我?”沈巍说,稍显不悦。

井然整个人贴着柱子,这时也冷静下来,分析自己此刻的处境,笑了下,“毕竟之前才害过你,怎么能不怕呢。”

“是啊。”沈巍悠悠说着,伸手抚平腹前的衣服褶皱,像是在提醒井然那晚他曾肘击过的地方,井然眨眨眼,脚下步子已经开始往外挪。

“生什么气。”井然说,伸手打开纸袋,“给你吃糕点。”

“不吃。”

“你给了钱。”井然从里面捻出一块小绿豆糕,递上前去。沈巍没动作,井然便笑,“堂堂百货商店大老板,难不成还要耍个性子?”

沈巍瞧着他,倏忽抬手抓住井然手腕,就着这个姿势将绿豆糕含进嘴里,口腔的湿热扫过指尖,井然微有震惊,耳根子无声起红。

“味道不错。”沈巍说,还一边点头,眼睛紧紧锁着井然,不知是说糕点还是什么。

“你怎么会是这里的老板?”井然问,目光闪躲几下,并没直视那张脸。

“商业扩张。”沈巍说,“地段,位置,面积,都是绝佳。”

井然也吃下绿豆糕,边往外挪动边含糊点头,想着自己这算不算和沈巍间接接吻,又听沈巍说,“你来过这里。”

什么来过这里,难道他知道自己和林楠笙在这里……井然来不及细想,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来到边缘,转身抬腿就要开溜。

不出意料,被人一把拉住。沈巍的手像块铁,紧紧箍着他。

井然被推着节节倒退,两人的步子一前一后,仿佛跳探戈,井然想要前冲的力气陷在这场舞里。

直至顶上杂物间的门,被沈巍逼到这里。

抬眼看着沈巍,感受到颈后的柔软,井然觉得好笑,这人还怕他撞到头,放手臂垫着,教训人哪有这么个来法。

“都是我自找,如今你见我就躲……”沈巍喃喃着,眉宇里揉满了,像是痛。“我该后悔吗。”沈巍又说。这下轮到井然也蹙起眉,沈巍是谜语人吗,怎么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。

“沈巍你……”

井然睁大眼睛,沈巍伸手覆住他的唇,指腹的热像花茎的刺。

站在面前的人是个不知底细的人,前无因后无果,他不该轻易相信这人。他确实也做到了,他没相信。他始终在权衡斟酌自己的判断,判断沈巍,判断每个人,判断能信他们什么。

可是每当看向沈巍,望进他坦荡让人安定的双眼,那种酸涩的心情无法消弭。就像罐子里不知何时倒进来的水,即使只有薄薄一层,却始终存在。从心脏漫到四肢,无处停歇。

不受控,怎么就完全不受控呢,井然泄气地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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