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栀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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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然】烟酒玫瑰55

兜兜转转,如今暂且能相信的人,竟然只有林楠笙算得上名字。井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,责命运,还是怪自己。大概这就是世事无常,总是造化弄人。

井然不喜欢医院,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,洁白、纤尘不染,仿佛什么都不能近身,实际那些东西早已进入你的身体。当你躺在病床上,不知何时就会想到死亡,无法抗拒。

在医院里躺了几天,即便井然再三宣称自己身体已无大碍,林楠笙还是坚持让医生给他做了个全套检查。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,林楠笙才放下心来,答应他要出院的要求。

走出医院时,已临近正午。日光几乎是势不可挡地来到他身边,烘烤着从医院里携带出的凉意。铺天的烈阳让他有些恍惚,有那么一瞬间,井然以为自己站在生与死的边境,只要跨出去就会走进地狱。

手上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,井然回头,发现是林楠笙牵住了他,低头看着他们的手,“我想见罗浮生。”

林楠笙顿了一下,昨天才和沈巍“狭路相逢”,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再见到沈巍是否能忍下冲动一枪崩了他,况且罗的名字听着实在不算悦耳。

井然稍稍停顿,留给林楠笙考虑的空间。选择与林楠笙示好是赌局,赌注就是林楠笙对他的爱。井然从头到尾胆子就很大,兵行险招。那种命悬一线的紧张刺激感,总是无意识牵引人。

井然抬头看向林楠笙,挣脱他的手,“一定要。”

林楠笙表情有瞬间的落寞,林楠笙爱他,所以不想他离开,想要紧紧抓住爱。可爱究竟是怎样的,沈夜是他爱上的第一个人,即使他看起来并不像。当初连沈夜都不相信,以井然这样的条件,身边不会缺人。沈夜说这是捞到宝了,他必须得好好珍惜。只是大概承诺在爱时才算数,沈夜后来似乎已经忘记了。

罗浮生也说爱。罗浮生总是想让他开心,以十二分的活力和生命力在他面前跃动。起初和他相处,恍惚像是看见以前和沈夜刚在一起的时候,所以面对这人时,无法控制地会产生不忍。

和沈夜分开后,井然的日子不算好过,割舍回忆实在不是简单的事。那人大概是有什么特殊能力,能够淡化一切,可他没有。直到现在井然仍旧会思考那个老旧的问题——爱是什么,他的爱是什么。他发现自己依然处于寻觅之中,身上套着厚重的枷锁。就像被分成两半,一半困在那里,一半陷在这里。

林楠笙沉默一瞬,“我去安排。”

虽然人被关警务局,在沈巍的地盘,但说到底也处于军政司的管辖之下。林楠笙的权限远在之上,他的命令,并不需要通过沈巍,上回只是给面子通知到位。

井然倒有些小失望,如果沈巍知道他见罗浮生,会有怎样的表情,他想,不能亲眼看见好像有点可惜。

和上次同样的场景,副官带着他进去,替他们开羁押室大门的还是那个人,井然让他们守在大门外,要求自个进去。看守的人犹豫一下,看见副官手里的出自军政司的通知,还是停在了楼梯口。井然朝副官笑,转身下楼。

地下的囚牢很冷,即使是正午太阳最盛时,罗浮生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,就算不被严刑逼供,恐怕日子也不算舒服。

“怎么这么慢,想饿死小爷?”还未走近就听见罗浮生懒洋洋的声音,像是刚睡醒。井然默不作声,走到关押罗浮生也就是最后一间牢房时,看见罗浮生横躺在小床上,空间太小,长腿只得顶着墙,脑袋半吊。

逆转的视线里,罗浮生看见井然,愣了好一下,接着猛翻身回正,声音比刚才软了些,“……然然?”

“不是吃的失望?”井然看着他笑。

“怎么会……”罗浮生从床上起来,几步就跨到门口,井然感受到有种汹涌的气息扑面而来,“只是没想到……”罗浮生低语喃喃,像是自问自答。

“我在这里。”井然轻声打断他,“罗浮生,我在这里。”

罗浮生眼睛很好看,总是上挑的,明媚的,鲜活的,如若要用词语来形容,那必定是春天。井然向来喜欢这种生命力很旺盛的东西,就像当初遇见沈夜,送来完美的牢笼,偏偏他钻了进去,甘之如饴。

被关在这里,消息滞后,罗浮生是在后来第三天才得知井然遇袭,同时送来的还有井然安然无恙的消息,就在同一个晚上的上下夜。

上半夜的沉默,像是看着一盆水慢慢冻成冰,他甚至已经决定立刻逃出去,虽然出逃的路线计划尚未完整,但他愿意冒险。

他躺在架子床上,等待时间的到来,只要他开始行动,安排的人就会紧随而来。他脸上表情平静,但手部搓捻床单的动作暴露了不安。从那方狭窄的通风窗望出去,夜色沉沉,月亮好圆好漂亮。他那时只想,井然是否也会看见这束月光。

后半夜得知井然尚好,那颗漂浮的心终于安定下来。摸了摸面前的小鸽子,听见它闷闷的叫声,罗浮生露出一点浅笑。

此刻那人真切站在面前,隔着铁门方格,罗浮生走过去了些,紧贴着门,于是距离更近,他闻到井然身上熟悉的味道。

“那场爆炸架势不小,我想消息已经传到你这里了吧……”井然顿了一下,视线低下去又抬起来,罗浮生看着他,声音略显迟疑,“所以……你是来告诉我,你还安全……”

井然点头。“我担心你会为我冲动,我怕会像之前那样,最后让你置于险境。”罗浮生抿唇不语,因为他的确是那么打算的,井然见他表情,心下了然,“我不想你落入危险,更不想那是因为我。”

罗浮生小幅度摇了下头,井然顿住,就见罗浮生从牢门里伸出手,却因为狭小的空间,只是徒劳,抓住的同样也是虚无。

“不是,井然,不是这样。我做那些,没错,是想要救你,可这是我的选择,我单方面的决定。我希望的是你安好,不去思考自己所做是对还是错。对错都是我的果,不是你的。那不该成为你的重担,也不该由你来背负。井然,你明白吗?”

这人在有些事情的坚定上让井然心神震颤,罗浮生对他毫无保留,几乎是剜了自己的心,放在他面前,却不会逼着他收下。只是让他知晓存在,任凭他走或留。井然以为自己已经能非常平静地面对每个人,面对当下。

井然沉默半晌,微微偏过头。他总是如此,情绪上来都是往里倒,所做的应对便是沉默,悲伤痛苦在记忆里拆开,组合,拆开,再组合……重复到麻木,重复到不需要组合之时,于是那伤痛得以解决。

罗浮生此刻很想拥抱面前这个人,可惜他们面前阻隔横亘。

“然然……然然?”井然转回面对罗浮生,就见他露出以前每次在自己面前会有的表情,笑容盛得很开。他故意皱着眉,眉宇里稍显不忿,“然然你饿吗,我好饿——”

饶是井然,也被罗浮生这如此生硬转移话头的方式,打个措不及防。他不禁笑弯了眼睛,佯装思考,“是啊,我也饿,怎么办呢,这几天都没吃什么。”

罗浮生微睁大眼睛,手指着一个方向,愤愤道:“他林楠笙连饭都不给你吃?!”

井然笑容更深了,伸手按回罗浮生的手指,“想什么呢,不过是在医院,只能吃些清淡的小食,我实在没胃口罢了。”

罗浮生放下扬起的眉,点点头。他不是傻的,就算他再迟钝,林楠笙会对井然怎么样,他不是全然不知不懂。井然能来这里见他,显然也是林楠笙的手笔。林楠笙为何对他有求就应,井然怎么能到这里来,他不问,也不会问。如果于井然而言那是伤处,他怎么会又怎么能,允许自己再给井然揭开。

井然看了眼下来的的楼梯,向罗浮生走近了些,同样贴在牢门上,“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,千万要冷静,我在想办法。”说到这里,井然将自己的手伸进去,露出袖口那把折叠刀。

先前他一直担心这把刀,特意在爆炸前将它移动位置,藏在了衣服内层,好在他们并没有过多在意他的衣服。林楠笙虽然不明白井然为何坚持要自己之前的衣服,毕竟已经弄得又脏又破,没有再穿的价值。但井然说那衣服是他最喜欢的,他要留着,之后林楠笙还是派人找来,送回给了井然。

“这是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把刀。”罗浮生笑了,把小刀握进手里。井然便收回手,“对,我一直收着。你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,用它来防身也好。但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,安心等我消息,好吗?”

他说得真诚,罗浮生大为感动,看看刀又看向井然,甚是严肃点头。井然敛下眸,稍松口气的样子,“好,我走了。”

在某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,井然拍拍这人手背,类似安抚的动作,便转身离开这里。他当然知道罗浮生不会坐以待毙,不知道这人会捱到何时,但今天这趟过来总归能拖些时间,他需要验证一件事。

上来之后,副官正和守卫大眼瞪小眼。因为沈巍,副官“厌屋及乌”,对整个警务局的人都没有好颜色,对方也为“官大一级压死人”而忿忿不平。脸上明晃晃写着:军政司能怎么,了不起啊。

井然看着他们,眼神里略带迟疑,“你们有病?”副官有些尴尬,目光不善瞥了守卫一眼,后者也不甘落后。井然卸了腕上的表递给守卫,“你给里面伙食做好点行吗,大白天喊饿。”

对方瞪大眼睛,显然不是因为这表有多贵,而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,敢在警务局公然行贿。先前沈巍才落下新规,大刀阔斧欲要整改张季平以前遗留的旧习,发现有收受贿赂行为扣一个月工钱,外加半年的工钱减半。

局里虽然有人不服,但也只是少数,现今张季平躺在医院,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,局长的名头已经名存实亡,但毕竟人还在。只是伤残了,不是死了。便想两边都顾着,而沈巍的命令下来,也是让局里的人重新站队,如若固守成规,沈巍有的是法子对付。

井然不晓得这些,蹙起眉,“嫌少?”

守卫沉默,他不嫌少,也不嫌命长,果断伸手拒绝,“不好意思,不收。”井然顿了一下,四下看看,直接塞人手里,“放心。你不说我不说,”井然瞥了眼副官,“他不说,没人知道。好了,送饭去吧。”

井然转身就走,副官也跟着。守卫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,掂掂手里的表,重量质感都算得是上乘,应该能当个好价钱。他这么想着,却陡然感觉到危险气息,猛地转头,看见沈巍就站在一盆罗汉松旁边,正对他微笑。

电光火石刹那间,守卫迅速移到沈巍面前,直接交出那块表,“局长,他塞给我的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在沈巍沉默的三秒里,他已经想象到了自己的三百六十五种死法。

沈巍语塞,自己想要来表的说辞都还没说出口。抬手拿走表,放进外衣口袋里,“做得好,这个月领奖金。”守卫一愣,幸福来得太突然。虽然他并不知道好从何来,奖又何故,总之不能和钱过不去,连忙点头称是。

“那罗浮生的伙食你准备怎么改?”沈巍又问,轻飘飘丢出世纪难题,守卫面不改色,“您觉得?”

“不是吃不饱吗,让老李给做。”沈巍说完,转身离开。守卫抬手抹额头虚汗,差点明年的今天就成自己的祭日了。他想起让整个警务局都闻风丧胆的老李,不禁为里面的罗浮生默哀。老李人极好,每次做的饭菜分量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,只不过这味道就别奢求了,曾有疑犯因连续吃老李的饭,忍受半个月后果断认罪,并请求把自己送到监狱,能有多快就多快。

在地牢的罗浮生无端打个寒颤,背后生凉。奇怪,他心想,怎么突然感觉阴森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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