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栀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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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然】烟酒玫瑰52

 意识慢慢从昏迷中清醒过来,井然睁开眼。

 入目是病房顶白到目眩的灯光,试着动了下身体,感觉四处都泛着疼,他怀疑自己快要散架了。

 徐立文当真是半点不手软。

 那时在教堂,井然离开之前向徐立文做了个请求。让在回程的路上埋伏,制造点事故。他早已计划好,来时也踩过点,绝佳的地段。

 徐立文记下他说的地名位置,便问:“何故如此?”

 面前这人自然不懂,迟瑞对他早有想法,当初和林楠笙的交易,让他自己跳入这火坑。若不做些什么,便只能做那砧板的鱼肉,任人宰割。或者这人也知道,这就是他们所要的——要他不得安生,要他于死生断绝处困顿徘徊。

 “怀疑,离间。”井然说。

 徐立文眯起眼睛:“迟瑞?”

 井然没说话,表情已然给了答案。徐立文笑笑,目光略显惊讶。

 “当真决定好下手?都不在乎了?”见井然摇头,徐立文换上一副看戏的模样,“对林楠笙当真无感情?一丝一毫……都没有?”

 井然还是没说话,眉头轻蹙,稍显不悦。

 徐立文轻笑出声。

 “再问罗浮生,他可对你一心一意,现在还躺牢里关着,你心中当真无波澜?”徐立文顿了下,“沈巍……”

 “当真多嘴。”井然开口打断,声音冷冽。

 徐立文没被他表情唬住,自顾自说:“白闻不如一见,你果真像他所说,是个有意思的人。”

 “他?”

 “没谁。井然,我有些欣赏你了。”徐立文轻推眼镜,露出个良善的笑,“不过,你既然身处此漩涡,上下不得,何不如想想别的路——逆流不如顺势而为。”

 “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混乱,复杂。就看你如何能从中扯出线,那便是你的……生路。”

 井然仍然沉默,似乎是在思考徐立文的话。

 徐立文依旧笑容温吞,思索井然给出的位置,问道:“如何埋伏?若是将你弄死了可就得不偿失,我可不能冒这险。”

 “炸弹,地雷。”井然说,“控制好火药量,不会出大事。”

 “你倒会难为我。控制用量,说得轻巧,井然,你真是不怕死。”

 “怕啊,怎么不怕,不怕死我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。”井然只是笑,“那个地方离医院很近,我计算过。如果事故发生,轻则清醒,重则昏迷。无论哪种程度,送到医院都是最佳救治时间。”

 “来之前还在想能不能说服,我也不想用人威逼你,现在想来,真是我多虑了。”

 井然再次抬手看表,敛下神色。

 “分权相争,派系林立,本来就是为了能更好的制衡。但在这龙城,他们想要表面的和谐,你来我往的勾结。我不过就是推波助澜,让他们分裂,把两个……变成一个和另一个。”

 “既然想要安稳,我就给他们安稳。”

 徐立文笑了笑,不置可否,井然现在的模样,正是他们所预料的。

 “既如此,我该走了。”徐立文说着,走到角落,借着墙上凹凸不平的雕像,翻身坐上了窗台。

 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迅速,那窗台高于人身两倍,进来时以为那是封闭的窗户,人也不可能上得去,却不想徐立文如此轻松,不禁怀疑方才徐立文是否给他放了水。

 “你就是这么进来的?”

 “没错。”徐立文推开窗户,外头的日光霎时照进来,晃到井然的眼睛。

 “自己注意,别被炸死了。”

 井然眉梢一扬:“多担心你自己吧。要是让林楠笙知道你一直在他附近潜伏,虎视眈眈,知道过去的一切不过都是你的欺骗和利用,你猜他会不会想弄死你。”

 徐立文闻言皱了眉,终于失了笑容,斜斜地瞥向他。

 “不劳费心。”

 说完,翻身出去,窗户从外边被推回来关上,教堂再度陷入朦胧的昏沉中。

 井然在教堂又坐了一会儿,将所有的信息消化进肚子里,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孔。才慢慢走到门边,打开那扇门。

  

 记忆与现实重叠,耳边门锁响动,井然警惕转头,医生走了进来。他稍稍松口气,撑着从床上坐起。

 那白褂走进来,他正欲开口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,却见这人径直走到窗边,抬手将窗帘拉严实,原本从缝隙里流进来的稀松夜色,被尽数阻挡于外。

 “医生?”井然试探着出声。

 男人没应答,背对着站在那里。井然目光微凛,移动到床边,以便那人袭来时,他能及时躲闪。房间很静,充满死寂,只有病床铁架发出的声音。白褂慢慢转过身,一双眼睛闯入井然视线。

 足以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。

 “沈巍……”井然喃喃出声。

 口罩被摘下,露出原本的模样。沈巍就站在那里,直直地看着他,眼中万般情欲,又黑又沉,仿佛一片深潭,引着他溺毙其中。

 他不是不知道在医院有可能见到沈巍,但他已经下定决心,龙城一日不安,他便永无宁日。他不否认,自己对沈巍的确有着更特殊的情绪,但也仅此而已。

 仅此……而已了。

 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井然神色恢复如初,声音没有什么起伏。

 沈巍沉默着没有出声,攥着口罩走到井然床前,很近,很近,独属于这人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 井然抬起头,与他四目相对。距离拉近,这才看见眼底的青色。沈巍似乎是收拾好自己才到这来,下巴隐隐能看见青茬的痕迹,但无论如何,遮不住脸上因日夜颠倒难以安眠生出的疲倦。

 酝酿的话停在嘴边,井然喉咙轻轻滑动。沈巍的注视像座山,又高又重,他撑不起,翻不过去。

 视线移到白被上,像是自问自答般:

 “不错,这医院背后的人不正是沈巍先生吗。”

 “来看我?”井然笑起来,“放心,死不了。只是大概不能如想要我去死的人所愿,对吧,沈巍先生……”

 沈巍骤来的动作打断他的话。井然身体滞住,浓重的呼吸近在耳畔。他在沈巍的怀抱里,沈巍沉默地抱住了他。

 他以为可能会听到解释,或许又会听到这人的安慰。

 可沈巍什么都没有说,只是轻轻抱紧了他,带着不由分说的强硬,圈进属于自己的隐秘角落。

 总要说些什么。无论说什么,他都能应对,井然想,偏偏是这样一如往常的沉默不语。就好像什么都难不倒这个人,所以待在身边只觉安稳。

 “松开我。”井然说,同时放开自己紧攥的手。

 沈巍顿了一下,顺从地起身站直。

 “我并没有绑住你,随时可以挣脱。”

 井然看着他,脸上并没有多少神情,甚至可以说是冷淡:“沈巍,为什么对我很好,一开始到现在,从我身上究竟可以得到些什么,让你想方设法都要靠近我,渗透我。”

 “沈巍。”井然紧紧盯着他,“你分明早有预谋。”

 “是。”

 沈巍答得迅速,万般肯定的语气让井然怔了一下,他听见自己的笑声。

 “早有预谋,早有念想……”沈巍说得慢,仿佛每个字都跟着气叹出来似的,“是我管教属下不利,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。”

 “道歉?”井然垂下眼睛,目光有些涣散,“不必。有没有你的人从中作梗,结果都是一样的,我将永无安宁。我想你也明白这一点,沈巍先生。”

 沈巍看着面前这人的发旋,心一沉到底。从他知道清瑞号出事之后便一直在查这件事,无人生还实在惹人起疑。正抓到些苗头时,传来井然遇袭的消息,险些在属下面前失态。

 知道人安安稳稳在医院后,用了最快的速度安排好所有,只身潜到井然身边。虽然医院是他手底下的产业,但总归是暗地,更何况医院内外都有林楠笙的人把守着。如今见到井然,心底的忧虑更盛。井然现在的模样,沈巍只想到一个词——孤注一掷。

 在调查清瑞号时,他发现背后有人操纵的痕迹。他隐约意识到龙城出现了一只黑手,而他以前从未发觉,也不曾知晓。眼见就要为实的东西,忽然就变成了无法握在手中的虚。井然的状态加剧他的顾虑,他隐隐想到些东西,目光紧紧放在这人脸上,不愿错过丝毫表情。

 “你可以相信我的。”良久的沉默后,沈巍看着井然说了这么句。

 井然定定看着他,眼里万般肯定。

 “沈巍,我谁都不信。”他说。

 “当初与你接近,也不过是寻一个出路,如今发现条条大路皆无门。”井然看着沈巍,声音平稳,“早知现在,当初为何不继续在罗马,也不至于后来还需要在你身上……找影子。”

 沈巍怔住,眼中痛楚闪过。井然瞧着,也说不出话来。

 他们就那样看着,对峙着,沈巍黑沉沉的眼睛直往人心里钻,仿佛追根到底要寻个答案。

 很久很久,井然的神情都未有变化,挺直脊骨,视线滑落,只盯着沈巍下巴。

 恍然瞧见脖子上那抹红,极其鲜艳,美丽。那是和沈巍全然不符的色彩,一直延伸到严实的领口里。红线末端又会是怎样的光景,井然想。

 带着沈巍的体温,随他而动,与他而停。

 井然感觉到沈巍周身那股低沉的气压渐松,心底轻轻吐出口气。缓缓抬眼,发现沈巍仍然盯着自己。

 “然然,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
 在那双眼睛里,井然以为自己会看到思量、斟酌、考虑,那些目光他实在太熟悉,可是都没有,沈巍眼中没有任何质疑。沈巍一向如此,看他时目光总是带着些些笑意,却不过分,像是黑夜的潮水,总在表面之下汹涌。

 井然甚至不知道沈巍对他的信心从何而来,平心而论,他没有同等的信心。沈巍曾说很早很早就见过他,无法自拔,走到如今这地步,可他从未真正相信。

 他不可能去问真或假,无论真假与否,都不是他现在能接得住的。从一开始对沈巍所想皆是利用,只是那之中发生了些事,或许是天色太明媚亮丽,又或许是沈巍那张脸格外耀眼。

 记忆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,恍惚像是梦境。

 风光迷人眼,于是他大醉一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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