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栀之

井然很满意迟瑞的反应，这证明了他的想法。人都是有弱点的，他想，即使是迟瑞。有弱点代表着没有牢不可破，代表着他能从中寻到蛛丝马迹。

“您做这一切，又是所为何人？”

井然看见迟瑞抬眼，眸色暗了一下，手后知后觉地握拳，像是要将这戒指藏起来般。顷刻那点阴鸷消失，神色如常展开手，端详起指间那戒指，仿佛只是在街边摊上看着一件东西，思索要不要买下。

“你知道些什么。”迟瑞道，语气漫不经心。

心中一惊，意识到其中果然另有隐情，井然笑了笑，低头啜了口茶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
迟瑞的目光并不曾偏离，瞧着那戒指，像是陷入了深重的回忆。就在井然以为这人会再吐露些什么的时候，迟瑞目光陡然移来，盯着他，一动不动盯着他，好似密林深处，黑暗中不知何处会向你凿来的未知东西。

“沈巍和你什么关系？”

井然脊背僵了一瞬，没说话。

“你和沈巍究竟能达成何种关系，让他能帮你出龙城。”

曾经温存的画面跃入眼前，井然心口有些刺痛。收起脸上的表情，井然看向迟瑞，唇角轻轻扬起，轻声道：“还能是什么，当然是床上关系。”

似乎是没想到井然会如此直白，迟瑞明显楞了一下，垂眼看着茶杯，茶梗飘在茶杯里，吹口气便荡出小波纹。

“你和罗浮生又是什么关系？”迟瑞嘴边吊着笑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。

这人语气淡淡的，井然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冷意。他尽力忽略来自迟瑞的气压，眨眨眼：“我和林楠笙什么关系，和他们就什么关系，您知道那有多值钱，人的欲望总是难以满足。何况。”井然短促笑了一下，“我替林楠笙做事，和他们的关系，您难道不清楚？”

“我不清楚。”迟瑞往后靠着椅背，两腿交叠，手搁在腿上，把玩着杯盖：“我只清楚，我这个侄子——喜欢你。”

“这与我无关。”

迟瑞瞥了他一眼，兴致盎然：“你知道为何今日想见你吗。”

井然没应声。

“因为我很好奇。我这个侄子的脾性我清楚，你的事我也清楚，但让我惊讶的是，原本打算用来上膛的子弹，怎么变成了想要藏在口袋里的花。”

井然明白这话的意思，看向林楠笙离开的方向。

“现在仔细看来，你的样貌确实和那人有几分相似。”

“这种事情还劳烦你请我过来，倒不如直接问他来得快些。另外，”井然打断他的话，站了起来，他实在厌烦再听见那个名字。

“我不是什么需要藏起来的花，也不是那个徐立文。既无事，那我就不必还在此，告退。”

“等等。”

井然脚步微顿，就听背后那声音道：“井然，你真的不喜欢林楠笙吗。”

话音正落，林楠笙出现在门口，从他的眼睛中，井然判断出这话已经被听去了。至于他们的对话被听了多少，不得而知。林楠笙表情没变化，只从他紧绷的身体窥见平静下的深涌。

“都是利用而已。”井然说，唇边蹦出一抹笑，“不是吗。”

林楠笙瞧着他，喉咙阵阵发紧。

转瞬那笑容便消失了，井然从林楠笙身边而过。林楠笙目光追随着，手垂在身侧，轻轻动了一下，像是要拦他。直到那身影超过余光范围，林楠笙也没能伸得出手。

他转过身，看着井然踏着平稳的步伐，一步步走过长廊，最后消失在拐角。

“他不会喜欢你。”迟瑞边给自己杯里添茶，边吐出这么句仿佛是最终结局的话。

走出院子那刻，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，忽觉疲倦不已。井然站在这片空地上，面前的小湖静静流动着波澜，闭上眼睛，太阳的温度重新包裹了他。

风无声吹拂，略过指尖。眼前变成了汪洋，鼻间窜进海风咸湿的味道，身体似乎也往下陷了几分，土地柔软起来，就好像他再度回到了罗马。畅快，追逐，自由。他的手画出生命，他的腿丈量土地。

耳边传来响动，格外清晰。

海市蜃楼，骤然坍塌。

井然睁开眼，副官站在他前侧，但阳光明媚，他瞧不清这人，眼睛半眯着。只见这人挪动了身体，到他正前来。高大的身体阻挡了骄阳热烈。井然这才看清副官的面色，很沉，夹着无法掩盖的惊。

没人知道他方才本靠在车旁等着二人，见井然独自走出来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他心下生疑，跨步靠过来。距离逐渐拉近时，眼里的井然也就越发清晰。他看见井然阖着双眼，唇角带着些笑意，周身金光弥漫，不由自主产生了类似于安宁的心绪。

距离两步时，副官下意识停住，目光像是被面前这人吸了去，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，井然与他们，不属于一个世界。

而后井然听见响动睁开眼，仿佛嵌了琥珀琉璃，于太阳之下大放异彩，副官只觉得心陡然一跳。

“副官。”他看见井然说。

“是。”

“送我回去。”

几乎是下意识，副官应了声好。片刻反应过来，问：“你不等长官一起？”

“不。”井然笑了下，“我不和他一起。”

见他面有犹豫，井然往后稍退：“你可以拒绝，我可以走回去。”

“不可以。”副官说，没再犹豫，压低了帽檐，“让你走回去长官会怪罪我的。上车吧。”

“是吗？谢谢。”

院子里仍然安静着，迟瑞接连瞥了林楠笙好几眼，但这人仿佛没看见似的，兀自沉默。

“你要还是这样子，就赶紧滚回去，别待我这。”

“为什么不让我带走罗浮生。”

二人几乎是话音同落，迟瑞反应了两秒，意识到林楠笙在问什么。

“自然是有原因。”

“为何。”林楠笙看着地面，“通过罗浮生，我能得到更多情报，如今只剩沈巍一人，很快就能干掉他，让龙城重新统一安定下来。”

“你何时变得急躁了。”

林楠笙再度沉默。

“我只是想早些结束。”

“为了井然？”见他不做声，迟瑞心中了然，悠悠啜了口茶，“你可明白，急——是要命的东西。一旦开始急，就会有差错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。”

“我自有分寸，但你得把罗浮生交给我。”

“不行，他有别的用处。”迟瑞看了他一眼，眉毛蹙起，“沈巍也暂且不能动。总之，楠笙，你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
林楠笙没说话，只是瞧着他，脸上诘问的表情明显。

“我有必须如此的理由。”

“你可以告诉我。”

“楠笙。这些事……”迟瑞深深叹了口气，“我不想你牵扯进来，事情结束后我会告诉你。很快，不用等太久，箭在弦上，都在我掌控的范围，你只要知道，我不会害你。”

林楠笙静静听着，并没应声。等了那么一会儿，迟瑞听见他的声音。

“井然呢。”他说，目光再度与他交汇，“在你的棋局，又把他放于何地。”

这下轮到迟瑞说不出话了，两人互相瞧着，不曾挪动，像是某种对峙。

见他并无开口的意思，林楠笙率先收回目光，盯着面前虚空：“你想做什么，我可以不管，但如果井然有危险，我不会不管。”

半晌，迟瑞轻轻叹气。

“你这小子……长大了，都知道威胁我了。”

“不敢。”林楠笙笑了笑。

“行。”迟瑞扣上茶杯盖，看向林楠笙，脸上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，“你得看好他，最近龙城太乱，我不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。”

“知道。”林楠笙说，他注意到那笑，眉毛拧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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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二到周五，晚上九点或者十点更新，本文或者莫然。

周末不更。周一视情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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