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栀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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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莫然】第2篇·潮生

■黑道系列

  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。

  井然那天醒过来时以为自己把老三睡了,接着就发现被睡的是自己,生平第一次有想骂人的冲动。从莫老三屋里按着腰出来,心说这人的床真硬,该换了。

  正巧碰上莫老三从外头回来,手里拎着摊子上买的早餐,豆浆油条。井然看了一眼,并没有想吃的欲望。

  莫老三见他没动静,“不喜欢?”

  井然摇头。

  “那你饿着。”莫老三说,把吸管插进豆浆里,自顾自啃起油条来。井然肚子本来就咕噜咕噜空得不行,闻到这油腻的味道,只觉胃中翻滚,坐立难安。井然注视着莫老三风卷残云干桌上的双倍早餐,抿了下唇,“我要喝水。”

  莫老三抬眼看来,起身去壶里倒来水,放在井然手边。井然喝了口,把杯子推回莫老三面前,“要温的。”

  “这就是温的。”莫老三注意到井然的神色,放下豆浆杯,半晌笑起来,“你在不高兴什么?”

  “你怎么敢和我睡觉。”井然问。

  莫老三眼睛半眯,继续吸豆浆,井然看着,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晚,莫老三头深埋,力度吸得他简直难以自持,呼吸和胡茬在皮肤上碰撞的感觉甚是清晰。

  醉意于夜色深酿,莫老三那时很疯狂。

  “你的要求。你说,老子做,不一直是这样吗。”莫老三笑了下,或许是刚从床上滚过一遭,那目光怎么瞧都带着些说不出口的旖旎。井然沉默,最近有些任性过头,热酒入喉,便愈发随性,唔,不能这样了。

  见人不说话,莫老三喝完剩下的油条,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。又伸手拿过井然只喝过一口的水杯,全部灌进肚里。他站起身,走到井然身边时停住,盯着他俯下身子,“不高兴?老子看你也挺爽。”

  “混账东西。”井然看向他,声音稍显怒气。莫老三眉毛一扬,倒还有些高兴起来,不像是被骂,像是听了什么好听话。

  井然眼睛微眯,迅速从沙发上起来,莫老三想要圈人的动作落了空,栽进沙发里,井然这才笑,“想要我?”

  莫老三顶了下后槽牙,重新站直身体,捞起自个的衬衫套上,转身走了。扒掉狗皮了,井然这么想。

  但那晚像是打开了莫老三什么开关,或者那就是他原本的样子。之后的日子,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时机,让他们能来上几下。井然并不太在意这个,和莫老三睡觉感觉还行,因此也乐得如此了。

  不过他在有些方面的讲究,让老三觉得很恼火,床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,地方要干净,身上也要干净。有回他们做完任务,老三身上还带有些血腥气,他们在快艇上,夜风淌过井然发丝,他便心猿意马起来,井然看见,直接一脚把他踹进了河里。

  溅起不小的水花,他微蹙眉躲开。

  老三从温凉的水里探出头,眼睛直勾勾望着井然,后者只给了他一记微笑。

  旁边的小弟不明原因,看了两人一眼,眼睛转了转,朝莫老三吹口哨,“三哥,凉快不?你看,我身上都没沾血。”

莫老三面无表情看着他。

  井然也笑,让小弟发船回趟,小艇激起的浪花向老三打去,老三埋进河里翻滚一圈,重新露出水面。井然面对站在快艇后端,手抓着支撑,破浪带来的风在衣服里肆虐,风衣尾于其中招摇。

  衣着方面井然格外在意,有时莫老三都想这人家里是不是有整间屋子用来放衣服,每天都穿不同样的。不像他们混的,像是那种搞科学的知识分子。

  不过井然本就是有文化的,和他们都不一样,出过国念书,听说他有正经工作,什么设计师,还有自个的工作室,这样游走在两个世界也没有半点维和。

  莫老三看不清井然的脸,只感觉他似乎在笑。

  自从出狱之后莫老三一直待在沈巍手底下,沈巍算不上什么人,除了在罗浮生面前还能维持些人样。就几年生生把他练得和专业杀手差不多,在看不见的角落替沈氏、沈巍解决目标,沈巍想要白,就得有人做黑。

  莫老三从来都是无所谓,他孑然一身,只图活个尽兴。当然沈巍对他也说得过去,想要的东西都能满足。酒色财气,他除了色,什么都沾。

  不是不想,是想要的沾不到。

  那时他还没入狱,还不咸不淡做着殡葬。嚼着泡泡糖走在深夜的小巷里,抽烟是个费钱的活计,他的口袋支撑不起,有时就嚼口香糖,过点嘴瘾也就算了。

  他喜欢口香糖的味道,薄荷混着其他味道,一下子在嘴里爆开的感觉。给予最浓最烈的香甜后,又即刻而逝,再索然无味地吐掉。他喜欢重复这样的过程。

  凌晨三点,街上十分空寂。路过广场,这里有一座商场,似乎是新开不久的,结果后来发生了好几次跳楼案,大家都觉得这里不干净,不愿意来,没有顾客,商场也就跟着隐没,逐渐荒废。

  莫老三知道这里不干净,他见过那些害人的“鬼”。

  商场老板没有转出手,这里也就变成街头浪人停留的地方,有时也能看见些混社会的家伙在这里聚会。

  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看见井然。

  商场一楼外有间透明小格,里面放着架钢琴,以前商场还开着时,经常有人路过就会弹上几手,琴声飘得很远,这是特意设置来吸引顾客的。从荒废之后也就鲜少能听见了,莫老三倒是听见过,多是在深夜,大地深沉万物寂寥之时。

  听见琴声,他停下脚步,目光也往那边看。那里又乱又破,从 前锃亮的透明玻璃如今也是破碎的,碎出曲折的边缘,钢琴就在这圈“碎圆”之中。

  靠近了些,看见坐在琴座上的人。那是个漂亮的男人,他很少用漂亮去形容人,但见到那人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汇就是漂亮。身上是很正式的西装,头发比下巴长,不甚妥帖地散在耳边,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在空气里晃荡。整个人的气质与周遭环境完全不符。如果忽略趴在这人脚边,挣扎抽搐的人。

  那大概是什么样的景象,荒芜的、怪异的、妖冶的,生长于地狱之门,茂盛的曼陀罗。

  莫老三站着听了会儿,钢琴弹得什么他不知道,听不懂,用的更多是眼睛。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大拍了一张照片。隐秘模糊的夜色里唯有钢琴旁用来照明的光,映照那张面孔。

  手机是最伟大的发明,莫老三看着屏幕上男人的侧脸,心想。

男人在他的手机躺了很久,于是后来看谁都差了那么一点。只可惜手机在后来弄丢了,他觉得可惜。有时在牢里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,就会想起那张照片来。

  他那时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,还痛骂过天地。命运就喜欢开玩笑,喜欢在你欢欣时狠狠给你几锤。后来就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好运,上天先给了他几耳光,但也赏来了甜枣。

  出狱时是沈巍亲自来接的,带他去了沈宅,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他第二次看见井然。

  在照片上,和沈巍一起,中间站着个子稍低些的男孩。莫老三停住,盯着里面井然微有明亮笑意的脸。他早先是听说沈巍有两个弟弟,一个亲一个表,他指着照片上三人之中的白毛,“如果猜得没错,这是亲的,另一个是表的。”

  沈巍没说对也没说不对,看向他,“何以见得?”

  那白毛脸阴沉沉的,和沈巍一样,只是沈巍平日并不显山露水,在通常情况下,作为陌生人或者普通人,能见到正常的沈巍。可是这家伙完全不,简直就差把“我阴暗”直接写在脑门上。

  这些话自然不怎么说得出口,莫老三只是笑了下,手指移到旁边这人身上。照片有些宽阔,他只能碰到那人垂在身侧的手。

  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“井然。”

  井然。名字在他口腔里滚了一圈,手指轻轻蹭过照片,收了回来,只是目光还在上头。沈巍注意到他的眼神,眉毛稍扬,“他和小夜都在国外,已经出去有好几年了。”

  莫老三没说话,沈巍目光锁在他脸上,“差不多再过几年就要回来,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玩……”见这人脸色有变动,沈巍收了尾音,扬起的眉毛也放了下来。

  接着就听莫老三说“好”。

  沈巍看着他,莫老三转过头,“不是说来你这里做事吗,老子同意。”

  如果不答应,那么今天会多一具从沈宅抬出去的尸体。沈巍抬手推了下镜片,笑容稍显轻松。

  莫老三游回出发的地方,他们刚走不久,过去也没费多少时间,那里还有另外的快艇。他游到旁边翻了进去,启动快艇一路开回家。井然还要先回沈巍那里,再回老三家的时候,已经是凌晨三点多,正是莫老三曾经初见井然的时候。

  但他并没有在家,而是躺在快艇里,随着夜间的河水飘荡。从他的角度看去,能看见井然出现在自己家,井然现在进他家比以前更是轻车熟路。

  井然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,隔着窗户,莫老三静静看着,先前他特意打开的。幸好住在二层,老三想。

  月色如水,淡黄的光晕在水里泛滥,风一阵阵吹。井然抬脚踢开里屋门,里面依旧没有人。他站在房子中央,沉默了一会儿,河风散来撩起发丝,像是一只手挑起他下巴。井然抬眼望了出去。

  越过几栋低矮的房子,看见河口边停着的快艇,正随着水流的波动起伏。

  莫老三不知道井然是否看见自己,这个距离他也看不清井然的表情,瞄准镜可以,他想。他看见井然站了一会儿,走近关上窗,甚至是窗帘。他只能看见那团昏黄的光于夜色中放大,缩小。

  耳边河水随波逐流,他躺在快艇里,身体摇啊摇,像是窝进摇篮,他闭了眼。没过多久多出另一种声音,鞋底踩过木质地板,声音传到下面的空心部分,搅了圈水又传回来。

莫老三睁开眼,井然已经站到他面前,一只脚踩在艇板边缘。

  “动作挺快。”他说。腰腹用力,翻身坐了起来。井然两只脚已经全部踩了上来,莫老三眸色微闪,极快地笑了下,直接站起伸手圈住那杆腰,接着跳入水里。

  两颗脑袋从手里冲出水面,井然摇了下头,抬手擦掉脸上的水,面色不善看着莫老三,“混账,疯了?”

  莫老三双手搓了把脸,顺着抹到头顶,嘴巴咧开了笑。

  “没啊,老子很好。”

  身上都被水沁湿,衣服贴着肌肤,井然不喜欢这样,转身就要回去,莫老三却攥住他肩膀。井然斜斜看向他,但莫老三像是完全没看出那里面的警告,伸手扣住井然后脑,直直吻了上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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